她仍然注视着他,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狠狠地击中了一般,忘记跳动。他真的卸下了所有的面具以及伪装,坦然面对她。她看到了与自己想象中如此不同的项峰,他固执已见,却会轻易地相信别人,他性格阴郁,却有着最单纯的微笑和眼神,他世故,但有时候也很天真,他用宽容的眼光看世界,却比谁都缺乏安全感。
他就是这样一个古怪却……独特的人,他跟她过去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,让人不由地被他吸引。
可是,这样的他,为什么会爱上她?
出版公司的假期通常都会在元宵节后才结束,于是梁见飞发现整个二月,她所有的时间几乎都被同一个人占据了。
“项屿打电话来,问我们晚上去不去他家吃饭。”项峰鼻梁上架着眼镜,满头乱发,从客厅走进卧室。他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圆领针织衫,手臂上的线条若隐若现。
“哦……”梁见飞坐在窗台上看书,视线摇摆,“那你去吧。”
他走过来,坐在她面前:“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去?”
“因为……”她故作调皮地眨了眨眼睛,“去了我也要给压岁钱呢。”
他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,语调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:“你就是不想去。”
她无话可说,好像这个时候,说什么都只会让气氛变得更尴尬,于是她微笑,期望用笑容掩盖一切。
可是项峰从来不吃她这一套,伸手狠狠地捏她的鼻子,直到捏红了,才满意地起身去回电话。
她合上手里的书,又开始发呆。她最近似乎爱上了在温暖的午后,在阳光的照耀下,坐在羊毛垫上发呆。这几天因为项峰在写作,她发呆的时间更充裕了。她从网上下载了所有她和项峰主持的节目录音,录入她的掌上电脑,悄悄地听。她忽然很想知道,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。
噢,是的,这个从来没有说过爱她的男人,是如何爱上她的?
他们在节目中的每一次碰撞,都火花四溅,笑料百出。她甚至怀疑,每当自己坐在麦克风前,耳机里传来导播“开始”的声音,她就被某个生灵附身了,或者其实,她是“不跟项峰唱反调会死星人”……
唯独去年夏天的某一次,她意外缺席了,因为公司派她去出差,回上海的时候遇到了强台风,飞机不得不迫降某个小型机场,纵使插翅也难飞。她从不听自己的节目,所以也从没想过要把那一期找出来温习,但在这样一个被阳光笼罩的下午,耳机里却传来了徐彦鹏温暖的声音:
“各位听众下午好,又到了本周的‘地球漫步指南’时间。本期节目由于客观原因,由我和项峰两人主持,梁见飞乘坐的飞机不知道被刮到哪里去了,所以如果有想转台的朋友,请自便吧。”
见飞不禁失笑,哪有他这样的主持人……
“那么,缺少了梁见飞,我们本周的话题只能是空缺。来聊点什么呢?……不如就聊聊天气吧。”
项峰轻不可闻地冷笑一声:“两个男人聊天已经够无聊了,你还要聊天气,嫌气压不够低吗?”
“好吧,”徐彦鹏像是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议,“那么来聊男人最感兴趣的话题怎么样?”
“性吗?”
“别说得这么直白,会被上头警告的。我想说的是女人——男人最感兴趣的话题当然是女人!”
“……”
“我们都知道,你笔下出现过很多女人,其中的一部分即使是可怕的‘凶手’,却并不讨厌,甚至会让人有一种‘如果是我,也会甘愿为她这么做’的想法。所以,你真的认识这样的女人吗?”
“认识。确切地说,我们每个人都认识。”
“怎么说?”
“人是由很多个面组成的,我们习惯于展示自己的某一面,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具有其他的面。”
“具体点。”
“比如说,一个内向文静的女孩,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,会变得强悍泼辣。每个人都有底线,一旦触及到了底线,什么都有可能发生。”
“我是不是可以用这样一句话来总结你的意思:狗急了也会跳墙。”
“……也、也可以。”项峰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无奈。
梁见飞坐在太阳低下,露出灿烂的笑容。
“那么……”徐彦鹏又说,“我们来举一个实际点的例子。比如见飞,你认为她是个怎样的人?”
项峰没有回答,而是反过来问:“那么你呢?你是怎么总结她的?”
“嗯……我觉得,”彦鹏顿了顿,“我们亲爱的梁见飞小姐是一个非常独立的女性,聪明、善良、同时又思维敏捷……”
“她不知道正飘在哪里,不会听到的。”项峰提醒。
“哦,那么其实她很固执——不,是相当固执!坦率,但是言辞尖刻,对于看不惯或者无法苟同的人或事,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出言不逊。而且有时候,我觉得她很天真,根本与三十岁的女人不相符的天真!”
项峰低声笑着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