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时琛却觉得心头压抑，他没有听祝书黎谈起过自己的父母，或许有，只是他没上心，他对祝书黎的过往，了解得太少了，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……

祝书黎不知道他心里所想，看他一脸严肃沉重，笑着戳了戳他的胳膊，“不要板着脸啊，轻松一点。”

他嗯了一声，面色和缓了些。

……

当天晚上，祝书黎拎着回来买的一些东西，和大黄去邻居家送人情。

柳蔓坐在院子的躺椅上，悠闲摇着蒲扇。

闻时琛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，思虑许久，低声问道，“奶奶，可以给我讲讲黎黎小时候的事吗？”

柳蔓转头看他，又收回视线，慢悠悠地说，“黎崽一岁多的时候，他爸妈送他爷去医院看病，路上出了车祸，一个都没救回来，剩下我们祖孙相依为命咯。”

他喉咙哽塞，车祸……还是三个亲人一起丧生……

柳蔓叹了口气，“世事无常啊，还好那时候黎崽还不记事，没有被失去双亲的痛苦纠缠太多，不过我后来没注意……”

闻时琛蜷起手指，追问，“没注意什么？”

“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，在小朋友的眼里就是个异类，黎崽上学以后，我要上课，还要时不时和上门来哭穷的车祸肇事者的家属掰扯，忽视了他在学校的生活，直到他初中毕业，我才知道，他一直在被同学欺负……”

柳蔓抹了一下眼角，“小镇的学校不多，从小学到中学基本都是同一批小孩，黎崽好早就被同学们排斥孤立欺负，我粗心没有注意到，他也懂事，愣是不和我说。”

“后来是我偶然发现他胳膊上的淤青，逼问之下，他才开口，我特别生气，去找他的老师和欺负他的学生要说法。”

“结果那老师说，只是小朋友间的玩闹而已，那些学生根本不觉得欺负人是不对的，甚至有个小孩指着我家黎崽的鼻子，说就是他不讨喜，才活该被欺负。”

闻时琛胸膛起伏，握紧拳头，手臂隐忍冒出青筋，心脏一阵阵抽疼，他的黎黎……

柳蔓回忆起来，嗓子酸涩，缓了一下，又继续说，“直接给我气炸了，我闹到了镇政府，闹到了市教育局，终于让不作为不管事的老师校长和那几个学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。”

“然后我把黎崽送去了市里最好的私立高中，嘱托老师着重看顾他，我怕他留下心理阴影，整夜整夜睡不着，隔三差五就去看他。”

“不过我真没想到，上了高中以后，黎崽比之前更开朗了，也没有因为被霸凌的事，把自己锁在小世界里，不敢去交朋友，相反，他在老师同学里，好受欢迎的，没有人不喜欢他，哈哈，是啊，我的黎崽长得好看，又乖又懂事，怎么会不讨喜呢？”

柳蔓笑了两声，声音蓦然哽咽了，“但是我没有听黎崽提起过，任何一个说得上名字的好朋友，他总是说，大家都很好，都很喜欢和他交朋友，他也很喜欢和大家交朋友。”

“黎崽有很多朋友，却又好像没有朋友，他上了大学以后，高中阶段的一切人和事也好像彻底与他无所关联了。”

“直到有一个暑假，他把小橙子带回家里，说是他大学室友，再有一天，他给我打电话，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叫闻时琛的男孩子，二十多年来，你们是唯二两个黎崽满心欢喜和我介绍的人。”

柳蔓擦去泪花，“黎崽倔强得很呐，别人说他不讨喜，他就交好多朋友，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一种怎样的情谊，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，他都很挑，不过他现在好像都挑到满意的了，你和小橙子。”

闻时琛喉结滚动，压下满腔的心疼，嗓音发哑，“我很后悔，我该早点发现黎黎的好，早点喜欢他，我让他受了很多委屈。”

“确实是。”柳蔓点头附和，“不过你在黎崽心里真的很特殊，两年了，我以为你们都要离了，没想到你这两天放下工作和他回来了，看样子感情还挺好，啧，不是连离婚协议都写好了吗？”

最后一句话宛若重棒砸下，砸得闻时琛脑袋一阵懵，动动发干的唇，呐呐问，“什么离婚协议？”

柳蔓拍拍脑门，“没有吗？元宵那天黎崽回来，我瞄到他捧着的平板，是有离婚协议几个大字啊，难道是我眼花看错了？”

这时祝书黎和大黄回来了，大咧咧晃着手，“奶奶，琛哥，我送完了。”

“你就爱瞎忙活。”

柳蔓撑着躺椅起身，蒲扇拍拍闻时琛的肩，“可能是我看错了，还能过就好，晚了，上楼睡觉吧，明天就回你们的大城市哦。”

闻时琛后背发僵，定定看着祝书黎。

祝书黎走过去，瞟了一眼老太太进屋的背影，飞快在他脸上啄了一下，眉眼弯弯，“干嘛这么看着我？才一会不见就想我了？起来，回房间了。”

闻时琛被拉起来，猛地伸手紧紧抱住了祝书黎，埋在祝书黎颈窝，深吸了一口，勉强压下剧烈的恐慌。

祝书黎不明所以，轻抚他的背，“怎么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