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身边自己带的人都把他围住了，外面的人都围拢过来绕了一圈，谁也没法看见他的脸，有些人甚至连从缝隙里看见他的身形都做不到，瞪大眼睛也只能从摇摇晃晃的视野里瞥见一点宝石的美丽光泽，像是上天怜悯滴落的甘露。

久旱逢甘露是解干旱之苦，此处的甘露只解贪婪之人对金钱朝思暮想的相思渴望之苦。

人群更加狂热起来，看在钱的份上，没人愿意和他过不去。

他就这么住在了整个镇子之中最大的屋子里。

屋子里的摆设十分精致，老板跟在他身后，点头哈腰地陪着说话做事，得了银子，更加高兴，转头就出去炫耀，不到一天，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，刚来的那个人是个财神爷，随手就能给别人送钱的，他们对这个人的好奇与日俱增。

这个人但凡有要出门的风讯，当天的路上必定拥堵起来，好一阵子的前呼后拥，只不过，总也没人能看见那张脸，仿佛那个人本来就没有脸，只有一个大帽子，是许多人的印象。

这么过了两天，消息传到了烧柴山，山上的人坐不住了，他们讨论起来，打算下山去看一眼这个人，要是有机会，就把路过这里的财宝全都劫走，一分一厘都绝对不剩下给任何其他人。

当天晚上，住处的门就被敲响了。

嘉明坐起身来，让人开门，门一打开，打开门的人就一步一步往后退，举着两只手，退到了嘉明的面前，嘉明笑了笑，对此早有预料，挥了挥手说：“请坐。何必进来就动刀兵呢？有什么话，您就说，我若是做得到，就做，做不到，我就另想办法，如何？”

来人是烧柴山的人，听了嘉明的话，冷哼一声，把面前的人一推，坐下来问：“你不怕我？我可是随时都会杀人的土匪！”

嘉明笑道：“我从远处来，不清楚这里的情况，你若是有时间，不如慢慢告诉我？”

烧柴山的人哪里有什么耐心？他冷笑道：“我可不是来这里和你讲故事的！你也别想把我当成是好糊弄的小孩！”

嘉明点了点头：“我知道，我不是正因为知道，才坐在这里打算和你详谈吗？如若不然，我就早让人进来把你乱刀砍杀了，你以为你进得来？实不相瞒，我这门外墙边，数不清的人都想进来，每日每夜，他们睁着眼睛，就像是闪烁着灼灼光辉的宝珠，叫我没法忽视。

不必我说什么，他们巴不得听风就动闻雨就飞，要不是碍于礼数，我这屋子里还不知道多少人呢。你只怕进来了都不会找到见我的路，要成晕头转向的轮子了。”

烧柴山的人脸上一红，咬了咬牙，又有些恼羞成怒，一拍桌子，喊道：“你以为我是什么人？敢这样放肆！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，随便你说两句甜言蜜语就心动的。”

嘉明笑道：“我也未曾想过要你心动啊。姑娘能嫁给我，你又不能。你来是为了我的钱吧？”

这话十分直白，烧柴山的人涨红了脸，一下子站起身来，额头上青筋暴起，恼道：“什么！什么？什么为了你的钱！我们的事情，可不叫为了你的钱！”

嘉明点了点头，笑道：“对，你不是为了钱，你是为了见我？”

那人开口就要答是，但是开口之前顿了顿，突然想到对面的人前一句说出来的是姑娘心动的事情，恼道：“你拿我当耍子？我要杀了你！”

他说着，举起刀来就要砍。

只听得一下子寒光闪烁中传来金戈交击之声。

屋中的烛火摇曳，像是突然夜间起了浓雾，将屋内的情形都笼罩住了，坐在床边的嘉明，越发像是屋中摇曳不稳的火烛烛光，若有若无，若隐若现。

一时间像冬日里大河上冻硬的冰层底下封印了一点微妙的月光，一时间像厚重的棉衣落在地上掀开的时候底下飞出来一只萤火虫。

烧柴山的人没有打过，边上的人虎视眈眈，他背后是门，门后很快来了人，一阵脚步声之后，外面的人敲了敲十分着急在意地问：“怎么了怎么了？明先生！明先生！是不是出事了？有什么事可一定要告诉我呀！我可以帮忙的。什么都可以帮忙的。明先生？”

烧柴山的人才知道嘉明现在叫什么，看向他问：“外面的人叫明先生，是在叫你吧？”

嘉明点了点头说：“是啊。”

烧柴山的人盯着他。

那双眼睛有些像一只山中孤狼，走在从上往下的倾斜小路上，地面是湿漉漉的泥浆，脊背上血淋淋的一道伤疤，灰白色掺杂的毛发根根竖起，犹如死去的庞大的刺猬的尸体剥了皮做成的一件外套似的衣服，居高临下俯视来人的眼神。

“你信不信, 即使今天，我打不过你身边的这些人，但我要是活着走出去了，你也必定会被带走, 没法安安稳稳走你的货。”

烧柴山的人盯着嘉明说狠话似的将这些意思说了。

嘉明笑道：“我知道你们了不得, 毕竟是占山为王的, 不过, 你们可以直说, 有什么要求，只要能让我过去，走这一路不出问题, 我就心满意足了。”